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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的日子: 散记 2

2008年6月19日 RedRocks

北川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 过北川中学不久,车辆就已经堵塞得水泄不通。道理两侧除了在整修的救援队外,还有很多受灾百姓的临时帐篷。 下车,不需要问路,跟着一队抗着工具大步流星前进的部队往前走。任家坪收费站后,就是一路往下的山路通往北川县城。 那道路曾经是水泥路面的,但此时已经被大大小小的山石滚落砸得面目全非。 大块的山石能有两人多高,足足堵住一半的路面,任何一场余震都会导致陡峭山坡上的石块继续滚下。路边一辆大巴车,挡风玻璃被砸得荡然无存。
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观察上坡侧的山势和可能 临时藏身的位置。北川县城坐落在山谷洼地中。通向县城的盘山公路经过三次回折下降高度。到第一个回折处, 见到某电视台在这里的观察点,两个记者在一个帐篷里架起了卫星电话,柴油发电机,用笔记本电脑和他们的总部保持着联系。有些雾气,朦胧能看见北川老城的位置,山坡平和,下面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文明存在过的痕迹。俯瞰新县城,大片的废墟,残墙断壁。
越往下走,公路破坏越为严重,路面碎裂是小事,部分路基已经塌空,只有水泥路面临空,下面全无支撑。 迎面很多受灾百姓往外走,背着大大小小的家当,从简单的包裹到沉重的冰箱。此时已经是5月17日,地震过后的第五天。 空气里有我知道发自什么的刺鼻气味,把行囊中带着的口罩拿出来,一个个递给错肩而过的人,双方都不曾停下脚步。 北川县城的位置在一个大水库下方,早就已经知道水坝不稳定,有崩溃的危险。路上进出的人流区分明显,当地受灾百姓带着能收集到的东西在抓紧上坡离开,而救援人员和记者们外则大步向低处危险地带走。同行的Q说,上次来时很担心溃坝,没敢下到底, 今天一定要进去。
进县城的路几乎无法通过大型车辆。两台挖掘机拼命工作着,试图打通一条临时道路。走进县城才意识到这里的惨烈。没有重型挖掘机械,一栋栋倒塌的大楼下的幸存者逃生的机会极微,无法形容的绝望。路边的树上卡着一辆从上面的道路上翻滚而下,已经被砸扁了的汽车。县城汽车站,大门牌楼东倒西歪,勉强支撑着没有完全倒塌,但支柱已经扭曲成了非常夸张的S形,钢筋从崩裂的水泥中裸露出来。牌楼下是一辆翻倒到底朝天的大巴。进站需要经过一道几十米长的石桥, 因为上游堰塞,站边的河水已经断流, 透过崩裂的桥面,看下面仅存的一点水,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恐怖。河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坠入水中的车辆, 地上一张谁遗落的机动车驾驶证。
车站左近,除了一个钢管搭起的遮阳棚完好无损外,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倒塌。依然站立的只有一栋歪斜着的楼房框架,目光所及,遍地废墟。 救援人员在废墟上拼命用盘锯切断扭曲的钢筋,然后将一块块混凝土水泥用手搬开到一旁。在这里,我告诉Q,我不能再当记者了。一架直升飞机从头上掠过, 向老城的方向飞去。Q往那个方向走去,她有采访任务,是我失职,不再和她一起工作。
放下相机,爬上了废墟加入了搬砖石的人群。不记得时间怎么过去,眼前锯盘飞转,激飞的火花炙烫,没有一个人往后挪半步。那些水泥为什么那么重,几条汉子拼命,一次才能搬动一块,而一块下面,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块。。。
外面的路上忽然人声嘈杂,有人在大声呼喊,水坝垮了,大家立刻撤退。废墟上的人群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开始往外跑。顶着人流,我听到小桥上Q的呼喊,石头,快出来。她找到了我,我们一起开始随人流往外小跑。 部队的战士们把流连在倒塌的家附件的百姓们拽着,扶着老人,抬着伤员,一路小跑地往坡上奔走。某电视台的摄影记者非常镇定地站在路中间,临危不惧,摄像机稳稳地抗在肩头。部队,救援队和灾民们此刻同患难,唯一的目标是攀上山坡顶的安全地带。不时回头看,总觉得滔天的水浪正奔腾而来,要将这一切在瞬间吞没。
到了公路的第一个转折,为了抓紧时间,人们开始沿着陡峭的土坡直接往上攀。我脱力了,完全不想再多走一步。Q在我的前面,绝不肯听我的话先走。一只大手从上面伸过来,抓住我,一下拉了上去,然后又是一只手。。 是部队的士兵们排成一队,沿着山坡往上拉人。到了坡顶,我已经几乎虚脱。倒在地上狂喘气。
离开四川后才知道了北川上游的悬湖就是唐家山,当时没有溃坝的堰塞湖成了日后全世界关注的一个巨型定时炸弹,威胁着下游数百万百姓的生计。而堰塞湖解除险情,循序泄洪后的一张照片,显示出当时我们所在的地点已经全部淹没在水面之下。北川大撤退,是我此生不可能忘记的一段经历。一个月后的今天,写下这段经历,想对我的同伴Q说声谢谢。在撤退警报发出后, Q自始至终在照顾着我。那天是最后一天见到她,之后我们就分开,她继续完成她的工作,我放弃了相机,成了一个完全的志愿者。 短短的合作,说不上相互了解,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生死瞬间,她跑过小桥来找我。更无法忘记的, 是山坡上部队战士有力的大手。拉手,在我们的生活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从虚脱中醒来,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第一次让我明白,活着,真的很好。而生死的区别,也许只是某人奋不顾身地向你伸出的那只手。
Q是南方周刊的记者覃爱玲,我不知道向我伸出手的士兵叫什么,但他们是中国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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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深蓝
    2008年6月19日15:16 | #1

    真是恐怖的经历!如果让我碰上估计还没跑就已经虚脱了.这样的经历看着让人想哭.

  2. duxiaodu
    2008年6月21日14:02 | #2

    石头大哥,看得我特别紧张,也特别感动,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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