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遗梦
国家地理杂志社摄影师James Stanfield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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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斯坦菲尔德 (JAMES STANFIELD) , 在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任专职摄影师逾40年, 为国家地理杂志制作过65部专辑,现已退休。 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 我成了他在中国讲演时的翻译,台上台下, 两天的接触, 让我有机会从近处一睹大师的风采。
1) 一个工作场景
因为行程安排出了问题, JAMES在讲演的当天早晨才飞到北京。马不停蹄地转机,赶到平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草草吃了顿饭,我们就开始为晚上的讲演做准备。他的讲稿是早就写好了的,也许已经用过多次,上面密密麻麻有许多手写的注释。把现场的幻灯效果从头到尾整理完后,JAMES要求和我彩排一次。原因很简单,他要让我了解他的语言节奏,也想了解我的语言习惯,才能让两个人在配合上达到天衣无缝。
JAMES是一个独行摄影师,能感觉到他对演讲的不自信甚至有些紧张。但打动我的是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每一张幻灯片的展示时间,排列顺序,说明语句的长短,甚至换片盒子时语言上的配合使得观众不会冷场,都考虑到了。准备完毕的时候,已经快开场了。匆忙下楼去东道主的饭局里吃饭。 担心场子的气氛,吃了几口我就先赶回会场。一回头, JAMES也已经尾随而来。
报告很成功。结束后,记者们蜂拥而来。没有准备好的采访和局促的场地让忙碌了一天的JAMES有些恼火,铁青了脸,低声抱怨这简直是浪费时间。我以为他需要休息,动员记者们明天继续采访。记者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JAMES转过身对我说,年轻人,还有力气没有,我们把明天的报告也准备一下吧。。。。!
2) 生活里的一个场景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我和JAMES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小酒吧。酒吧里很闹,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很放松。酒牌上有许多进口酒的名字, JAMES没有看就直点青岛啤酒。在中国,当然是喝中国酒了。我们聊天,不说摄影,只扯些天南海北的家常事。他说起他喜欢园丁的工作,家里的花园都是他自己亲手照顾,力求完美。他说起他喜欢画画,说到高兴处,拿出纸笔就给画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机器人。我注意到他画图时是从细节开始着手,一点点扩充到一个完整的图像。
JAMES该是个很浪漫的人,来往的女孩和他打着招呼,他浓眉下炯炯有神的眼里闪着光。尽管国家地理一再否认,但传说中,电影廊桥遗梦里的主人公就是以他为原型。至少从表面看,电影和现实中的两位大师确实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我知道国家地理摄影师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在路上奔走,这给家庭带来的压力巨大,他们的离婚率在120%。 JAMES掰了手指一个一个地算他的同事们的家庭情况, 他同事过得22位专职摄影师里, 只有2人还是原配。 我没敢问他自己的情况。 他自己耸耸肩膀:“ 我也离婚了, 19年的婚姻, 对大家都不公平。 不敢这么劝你, 年轻人, 但事业对我比什么都重要。”
3) 心态的一个场景
讲座后有提问时间, 听众的问题大部分能预见到, 从JAMES的回答方式也能听出这些问题他回答过许多次,多少有些熟能生巧。 但最后的一个问题有些不一样,问的是他职业里,是否有过特别想拍却拍不到的情况。 JAMES沉静了一下, 语气忽然放慢,好像回到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在中东, 拍摄贝东因人的时候, 我遇见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 现场的光线完美,母亲的脸上布满了美丽的纹花, 她太美丽了。 那孩子看上去有些病,头发稀稀拉拉的, 脑袋往后仰。 我拿出相机开始拍照。 母亲把孩子的小手举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去吻孩子的手指。 在她的唇还没有碰到他的手指的时候,相机里的胶片到了尽头,没能抓住亲吻的那一个瞬间。 这不是个可以预先排练的场景, 可遇不可求。一切都太完美了。
一周后, 我结束了剩下的拍摄任务。 那母亲和孩子的景象却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 我找回了那家贝东因人的帐篷。 丈夫告诉我, 孩子病重, 母亲带了孩子骑了毛驴连夜去医院了。 我们开车往医院赶去。 小县城的医院的门口,我们看到了她们的毛驴。等走进医院的们, 第一眼看到的, 是蜷缩在墙角里哭泣着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