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我喜欢树,选住处的时候, 什么都好商量, 没树则不行。偏巧丹佛是个高原沙漠地貌, 大部分地方没什么自然生长的树。一般小区里的树都得人工种, 拼命浇水, 勉强长到屋子高就死活到顶了; 再就是使劲往高处走, 到了海拔3000米, 经常大雪封山的地方, 有雪就有水, 松树就又茂密了。选来选去, 最后在山根地方发现一处山坳里的小区,居然绿树成荫。 大喜过望, 于是一住就是10多年, 再没动过地方。屋子周围的树蹭蹭地长, 前面两棵大树能有4,5层楼高了, 后面的松树也远远高过了屋顶。 十多棵大大小小的树环绕着,果然一片神仙天地。
山坳里有水有树, 人爱住, 动物也爱住。 前些天发现浣熊进化到穿鞋了, 可浣熊还不是唯一进化的动物。 山里有鹿, 鹿爱阴凉, 总爱来院子里的树下乘凉。 国人爱鹿, 为了是福禄寿三星缘故。 乘凉也就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鹿学会了爱花。 也许是认为自己是中国禄的象征, 一切都得和吃的连起来。 爱了爱了, 爱上了花香, 也爱上了吃花。
于是花花草草的就遭殃了。 不时的会发现前不久种下的植物齐刷刷短去一截, 自然是鹿的恩赐了。 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防止鹿的滋扰。 一般的围墙是没有用的, 鹿是跳跃健将, 2米高的栏杆根本不当个事情。 猎枪倒是很有效, 但我对自己的10米汽枪慢射的信心未必能转移到30米散弹的准确性。万一扣下枪机时打个喷嚏, 估计会有邻居不很开心的。
晚饭后隔了围墙和邻居聊天, 说到这个鹿的问题,邻居深有同感。然后很兴奋地告诉我, 她找到了一个全自然的解决方法。 鹿是食草动物,在食物链上排列比较偏后。 对一切食肉类动物都惧怕, 尤其是这里自然环境中生活的土狼。 这话不假, 我多次在山坳里遛哒时见到被土狼开膛破腹的鹿尸。 土狼和狗一样, 有撒尿标记势力范围的习惯。 用土狼尿撒在植物附近, 鹿闻味丧胆, 狂奔而逃。这办法果然奇妙。 但从哪里去搞土狼尿呢? 邻居说, 哈, 有地方订购。 每4个盎司 (普通一小号杯子大小) 14个美元。
咕咚!
得了, 我决定不在乎花草了, 我要去搞十匹土狼来为我撒尿发财。大概计划一下, 每狼平均每天撒两泡尿,每泡8个盎司, 我一天就有160盎司的狼尿, 相当于640美元的营业额。 于是我满眼都是院子里来回乱窜的狼的幻觉。
两个技术问题
其一, 怎么让狼们不相互吃了?
其二, 怎么让狼把尿给我乖乖留下, 不撒得满院子都是呢?
其三, 是邻居帮我想出来的问题, 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和她一样的傻瓜花14美元买一杯子狼尿呢?
艾。。。。。。。。。

白椅子 ULM Germany 2005.06
片子里的安静, 我想也许和拍摄时的心境有关。
拍这几张片子的时候,正准备收拾行李离开旅馆,在那里住了4天。 最近在路上,似乎总有种失落感, 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值得细细品味,多住一段日子,或者住上一生。。。最终只是来去匆匆。
扔下手里的东西,安静坐了几分钟, 就注意到旅馆里的这些细节。白色床单上的细节, 棕黑色皮帽上的细节。。脑子里空空的。 机械地支三角架,测光,构图, 按快门。
拍完了, 一切依然安静。

Munich Germany 2005.06
神了
连续三天, 后院晒台上放着的鞋子连续走失。 一天一只,共计我的一双跑鞋和然然的一只凉鞋。 今天早晨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只,后跟都是牙印儿。 原来不是鞋子自己走的, 是某小动物刁了去做窝。 倍感荣幸。

我出家了,成了一个和尚。
师傅领我走进一间巨大的房间。 一根根的柱子上, 顶了纵横交错的斜梁。 屋子里一排排的原木做的桌椅, 很笨拙, 也很结实。 (西贝柳丝音乐厅的建筑风格是以森林为主题,从厅里仰面向天,天蓬上竟然是大师出生之日的星辰图) 。
师傅和我刚坐下, 师兄就来了。 师兄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捧了文房四宝。师兄是个有才华的人,写一笔好字, 还会金石 (昨天一个失去联系很多年的中学同学电话我了, 他现在是某名校的教授, 一如既往地放射着才华) 。
师傅和我在殿里给游客们讲本寺的历史(和尚难道需要干这个么) 。 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建筑结构的样子猜测着年代信口雌黄 (不打诳语是这样的么) 。师傅在边上微笑点头做赞许状 (难道师傅也和我一样是个混混)。
我说完了, 香客们踊跃把一串串佛珠挂在我脖子上。 珠子的做工非常粗糙, 磨得脖子生疼初恋 (新奥儿良的狂欢节就这样)。他们嘴里念叨了,结个善缘 (普陀山的佛串)。 一直到珠子把我的嘴和鼻子都盖满,我才回身到厢房。 这么多的珠子该怎么处理呢。 扔进垃圾箱肯定是不行的, 污染环境。 灵机一动, 用石头砌了一个珠坟,里面可以放很多这样的佛珠了 (邻居们懒了浇草地,都这样做了花床, 种点花花草草的也挺好看) 。
外面居然是冬天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那么多师兄弟, 全都着白衣,在庭院里习武。手势都如鸭掌, 横着搓动着, 也许我该跟了一起笔划的, 动了几下, 觉得完全无法找着节奏,就站下看他们练习。 搓完了, 师兄们开始狂奔, 一路折着跟斗。面前是一张画满了穴位的挂图, 两个白衣人一跃而起,站在了垂直的画面上 (小石头们跟了爱尔兰音乐的节奏在屋里狂舞) 。
冬天过去了, 寺院的庭院成了一个方尖碑环绕的喷水池,黑色的大理石基调。水池边, 是一所铁栅栏的房子, 如监狱 (法式的铸铁栏杆就如此)。 师傅说, 那是苦修十年面壁的人 (房子四面透风,不知道壁在何处) , 进去后就锁在里面, 十年之期不满, 绝不开锁。 屋子外面的人来来往往。 屋里有沉思者, 有颠狂者。 每个人有自己的小屋子。 每个小屋子上都有块牌子。 走近一间有双手握了栏杆漠然无神看了外面的房间, 那牌子上写着[十年青春] 。 隔壁已经人去屋空。牌子上写着,无缘今生。 下面还有行小字: 此屋修炼过一个党支部书记, 十年期满,不能成佛,出门就依然成了支部书记。 (!!!)
香客们快要离去了。我和师兄去送客,眼角却看见师傅鬼鬼祟祟拉了几个香客在推销他自己那远不如师兄的字画。边上还站了个等了分赃的导游 (这大概没什么新鲜的)。
闹钟响了,我还躺在床上。庙没了,师兄没了,师傅没了,香客没了,佛珠也没了。愣愣想到,今天是周一,如果做了和尚,还有没有周末和周一的概念呢。
揉揉眼,起床。

当她发现他画的不是她, 而画中的她却戴着她的珍珠耳坠时, 她疯狂了。
对画家, 被画的对象该不仅仅就是一个坐在那里的物件。 心灵的交汇是会在笔触间流露出来的。 他说, 因为她理解。 而哭喊的她却说, 难道她能理解, 我就不能么。
画家没再说什么, 只紧紧攥住她握着油画刀划向画布的手。
片子的结尾, 是她耳垂上那一点高光的珍珠耳垂。 让我惊异的是,那一点点的亮白,竟然会有如此的魔力, 让他和画中的她不朽。

除去那些为拍而拍, 为养活自己而拍的动机外, 自恋肯定是首要的因素。
越看自己过去的东西越觉得好笑, 那些曾经的得意之做, 那些摄影“作品”, 那些“感性”或“理性”的文字。
一切都该是有其原因的。 比如那时西藏的那些感慨,那些仿佛在神山圣湖里的灵魂震撼,回想起来, 其实不过是高原反应的一种表现。 在海拔5000米的高度去那么写, 是因为大脑缺氧, 不会正常运转, 尚可理解。 如果回到平地还那么想, 那除了自恋就还是自恋了。
走了许多地方, 怎么呢?
会说几句鬼话, 怎么呢?
见多识广至少自我膨胀的一种表现而已, 自己偷了乐也罢了, 却非要在大庭广众中裸奔, 实在是挺傻的。

Make every moment matter, 这是写在一个给老年痴呆症病人的腕标上的话,大概是能提醒他们为存在的每一个瞬间而快乐。
回来10天了, 却总觉得站立不动时和在旅行途中,生活的运行不是同一个时空尺度。

每年的七月,科罗拉多都会此起彼落地烧着山火。
今年的春季下了很多雨, 是科罗拉多历史上第三大降雨量的春季。 万物复苏,百草茂盛, 果然放眼望去, 到处一片绿。 入了夏就开始不对了, 雨越来越少。 等进了七月, 竟然滴水不落, 气温却直线上升。 到昨天, 就已经创下了科罗拉多有温度计以来的最高稳定记录, 110F。 极度的热和干燥, 让春天茂盛的草木成了一片片只待星火就可燎原的干柴。
今天终于开始了。 下班的时候, 看到平顶山一片浓烟。 离开家尚有一定距离, 也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不再如第一次见到山火那样紧张。回家看电视, 原来是三个孩子今天早晨玩烟火,点着了附近的干草, 一发不可收拾, 到下午已经把北平顶烧黑了大半。 从丹佛各个角落赶来的救火队员在一线和大火搏斗着保护附近的民房。 从峡谷城调来的灭火飞机从空中洒下来一片片粉红的灭火粉。
朋友问, 你怎么没去拍照。 我似乎一点动机都没有。 拍别人灭火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又不是新闻摄影师。
—-
说到摄影, 今天为它感到挺压抑的。 很多的机会, 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不把握好, 就一个个飞快地从掌缝中溜走了。。。。

最近似乎很信生活里的那些“SIGNS”。丢护照,是不让我去伦敦;丢钱包,是让我赶紧离开伦敦。
办公室门口有三棵树,其中的两棵在去年死去,但依然站立了, 知道上个月才轰然倒下。 通知绿化公司来把死树移走。早晨上班时, 看到死树依然躺在停车场的一角,剩下的一株却绿意盎然。
中午出门口, 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眼前一下空荡荡的。 仔细一看, 死树没有了。 那株活树也只剩下了一个树桩,被齐根锯去。
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是SIGN, 是树倒猢狲散。这群在科研的森林中跳了几十年舞的猢狲们,也许该散了。

旅行,就少不了行李。 这些年来来去去的走,我的行李配置已经成了一种仪式。 一个大号的兰箱子, 一个中号的兰箱子, 这两个家伙自己有轮子,可以在地上拉了走。另外肩膀上背的一个根据出行目的更换的双肩包或是摄影包。走得多, 用得多, 箱子坏了好几次, 换了好几次, 但这仪式的黑兰色调一直没有变。
这个夏天走得多, 大兰箱子就成了我的家了。 所有路上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到广州学校,那箱子就躺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 每天从里面拿点日用品或是换洗的衣服。再上路, 更是每天拉了他到处走,晚上开箱子把一天的所得收入, 所需取出;早晨再匆忙把一切都塞回去,拉上拉链, 继续前进。
终于回到DENVER了。 缓过劲来,就得把箱子收拾干净了。 打开箱子盖, 里面掉出一叠各种文字的资料,机票,车票, 收据。 路上的记忆潮涌而来。 一张张地翻开,还有那些路上不经意搂进箱子的东西。整理干净了, 就把箱子拿去地下室。
忽然觉得, 好像是要和一个默契了许多年的老朋友告别, 竟然有些舍不得。 走上楼梯, 忽然想到, 还有一个月, 就又要上路了。 看看周围的家,厨房,卧室, 晒台, 草地。 明白自己在北极村的悲哀了。
究竟哪里是家呢。 难度我的一生, 注定在这蓝色的箱子中渡过。

读到一则新闻。
美国的邮递员是政府雇员,伤害邮递员属于和破坏政府同罪,是要受重罚的。于是就有了这样的怪事:
两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一个是邮递员, 一个是他的邮区里的住户。 两人见面总会温暖地聊上几句。 这天也不例外,你好之类的寒喧。 接着发生的事情就离奇了,那住户非常冷静地拔出枪,往邮递员的腹部连射6发子弹,然后扔下枪,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警察局投案。
进门就说, 我刚杀了一个联邦雇员, 请送我入狱。
杀人的动机才更耸人听闻。 该人欠了9万美元的医疗债, 觉得早晚会被债主把一切都拿走,成为一个无家可归人。 与其如此, 不如在联邦监狱里了此一生。 至少有吃有喝有免费医疗还不用上班。。。